十三、活佛顯示定力

  活佛,他在民國十八年從上海到香港要來緬甸那時候,曾經在香港一個富豪家裡顯示過一次“定”力。談起這個故事,頗堪發噱!那時他落住在香港一個寺院中,該寺當家師對活佛很尊敬。因為該寺有一位護法,是個洋行的經理,廣東人,富有資產。雖是富而好施,但對佛法卻沒有正知正見,一味貪著享樂。除原配夫人外,另有五個姨太太,個個都是姣好美麗。他家裡設備和穿著的衣裳,一切等等,完全歐化不用說它,就是飯食鋪排,也都是西歐格局,十足洋派。吃飯也都不用筷子,而用刀叉,並且一家大小都歡喜吃宰殺的活牲物。

  那位元當家看到他家中那般生活情況,心有所不忍。活佛到香港時,他就轉念頭,想借重活佛的道行,去感化那位經理,於是就領著活佛去見那位經理。見面以後,那位經理看到這個不修邊幅瘋瘋顛顛的骯髒和尚,心裡就不愉快。可是他的愛妾三姨太是讀過幾天書的女子,識得字,歡喜看小說,對中國舊小說卻很愛好“濟公活佛傳”。她看見活佛的相貌神情頗像濟公和尚,因而對活佛生起敬信心,一定留活佛在她家吃飯,特地親自下廚做素菜供養活佛。那位經理看他的愛妾如此殷勤,也只好隨和著。活佛是隨緣慣了的,留他吃飯,無可無不可。同去的那位當家師,因為有事他去,只留下活佛一人在他家裡。

  可是,笑話就出在吃飯上面了。開飯時候,他看見桌上每人面前都是擺著一副刀叉,一個磁片,只有自己面前是碗筷,活佛卻不知那些刀叉是幹什麼用的。他看著那些刀叉小巧可愛,順手把經理前面的刀叉拿起來賞玩。這一來,經理光火了!骯髒和尚動了他吃飯的用具,頓時生起厭嫌心!馬上板起面孔說:“和尚,你們出家人,不管走到那裡,都應該要安靜才是。今天初次到我家吃飯,為什麼像猴子一樣毛腳毛手隨便拿東西,可見你這個出家人一點定力都沒有。”像這種教訓口氣,別人聽了,那是受不了,然而活佛他卻一點不動念頭。他待經理說完之後,反而笑嘻嘻地說:“是的,我和尚眼淺,不曾見過這種物色,愛動手,沒有定力,那麼,你這位大居士一定是有定力的囉!”經理卻不答腔,活佛也就埋著頭吃飯。

  飯吃完了,大家都下桌走開了。活佛他卻不離開飯桌,反而就原位把他雙腿盤了起來,好像坐香的樣子,閉目打坐。初時,他家的人倒不注意,以為他閉目養靜。可是過了一小時,不見他下坐位。再過一小時,兩小時,三小時,仍不見他下坐位。等到開晚飯時,飯菜擺好,叫他吃飯,他卻緊閉兩眼“相應不理”。當時他家裡人,看見這個和尚如此形狀,弄的莫名其妙!一連叫他多次,他依然不理會。大家吃完飯,他仍坐在那裡不動。一直到了夜晚睡覺時候,叫他到房裡去睡覺,他依然不睬。推他,他也不動。無法,只好隨他去。

  到第二天早晨,他家裡人起來,看活佛坐在那裡不曾改樣。傭人把早點送到他面前叫他吃,他還是悶聲不響。到開飯時候,叫他吃飯,他還是不言不語也不動。不管對他說什麼話,他老是“閉口真言”,不理不睬,不改變形態。看他的神色,並無異樣,又不像睡覺的樣子,兩隻眼半睜半閉。再聽他的鼻息,呼吸也很正常。這時,把那位經理弄的神魂顛倒,又氣又急,不知如何是好!他的幾個姨太太,看到活佛一天一夜坐在那裡不言不語,不吃不喝,不知活佛得了什麼毛病。如果是死在他家裡,豈不是個大禍事?越想越發慌,其中有兩個心軟的姨太太急的哭了!

正在鬧的不可開交時候,陪活佛同去的那位當家師來了。因為一夜不曾見活佛回寺,特地前來探視。走進大門,看他家裡男女主僕個個愁眉苦臉,不知為了什麼。那位經理見到那位當家師到來,歎氣跺腳埋怨說:“當家師,你害人不淺!帶來這個和尚,弄的我們一家人一天一夜吃不安,睡不安。”那位當家師再看看活佛坐在那裡好像入定的樣子,別無異狀。那幾個姨太太也指手畫腳的說:“他昨天吃了早飯,就不下桌子。坐在那裡,也不吃晚飯。同他說話也不理。晚上也不睡覺。今天早點也不吃,早飯也不吃。推他,他也不動。這不是出了活怪嗎?”

那位當家師聽了這些話,心想一定其中必有原故,於是就問起昨天的情形。經理就把昨天吃飯時,活佛在桌上玩弄他吃飯的刀叉,說了活佛幾句閒話,告訴那位當家師。當家師明白了:“是了!是了!你不是說他不安靜,沒有定力嗎!這就是活佛顯一點定力給你看啊!”這話一說,那位經理恍然大悟,心裡一陣愧悔,馬上爬在地下向活佛磕頭求懺悔說:“弟子愚癡無知,活佛不要見怪,慈悲饒恕弟子,從此弟子不敢再輕慢出家人。”幾個姨太太也爬在地下如搗蒜的磕頭。這時,只見活佛睜開兩眼,向他們發出一陣傻笑。當時那位經理受到活佛的感動,跪在地下不肯起來。

活佛說:“我現在出定了,你們可以起來。”經理跪在地下說:“我請求活佛收我做徒弟,我才起來。”那幾個姨太太也同聲說要拜活佛做師父。活佛打了一個哈哈說:“好!要我收徒弟,我要你家男女老少僕人一齊都做我的弟子,你們願意不願意?”大家聽得活佛這句話,個個歡天喜地都跑來跪在活佛面前。活佛走下位來,用他的軟如棉的手掌,在各人頭頂上摸了一下,說了“三皈依”之後,又和顏悅色開示那位經理說:“古人說,富貴學道難。本來,有財富的人驕慢心重,只知貪圖享樂,像你這樣醒悟的快,算得是‘良馬見鞭影’,可見你一家人都是宿具善根有來歷因緣的。從今以後若能虛心尊敬三寶,不要殺生,現世來生所感福德果報自是無窮。往後要把敬重我的心,去敬重一切出家人,那才是真正皈依三寶。”

  從那時起,那位經理再也不用刀叉吃飯了,並且全家人都發心食素,不再宰殺那些鮮活的牲物,完全變成一個佛化家庭。民國卅八年下半年,我由臺灣去昆明,道經香港會見海山法師(華嚴大學學生,戒塵老法師同學)。在閒談中,他告訴我這個故事。

  上面這段故事,活佛到仰光住在龍華寺時,與同住禪和子們沖閑“殼子”時也曾透露。大家常取笑,問他再玩不玩人家吃飯的刀叉。

十四、活佛行道佛國

  據老住仰光中國出家同道們說,活佛是民國十八年冬季來仰光的。他身邊從來不帶錢,究竟是何人替他買的船票?何人替他領的出國護照?這個事無人知道。我也曾去信香港方面探問過,都沒有確實的回信。我意料必是香港何東爵士夫人何張蓮覺女居士替他辦理一切,因為何張蓮覺居士與活佛的佛法因緣最深。或者就是靄亭法師(香港東蓮覺苑導師)料理的,因為靄亭法師同活佛認識,又是最尊敬他的。

  活佛他為什麼要出國跑到緬甸佛國地方來?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動機,我看是有因緣的。活佛初來仰光,是在龍華寺掛單。那時候仰光地方只有那一所中國小廟。一方面也因為龍華寺正靠近大金塔,所以凡是到仰光來朝拜金塔的中國僧尼,都是落住在龍華寺。民國二十年春我去印度經過仰光,就是在龍華寺會見活佛。那時活佛名義上是在龍華寺掛單,其實他多數時間是住在金塔上,並不常住龍華寺,只是每天到龍華寺趕齋吃飯罷了。當時住在龍華掛單的中國和尚一共有十多人,慈航法師,也都是掛單在龍華。後來地方緬人與華人發生衝突之後,慈航法師就離開龍華,搬往豹兔地方看藏經。活佛照舊天天是到龍華寺趕齋。

當我去印度不久,龍華寺不幸發生事故。原來是該寺當家和尚寶筏(福建人)出了事回國去了,寺內掛單的師父們就起轟鬧革命。想不到就因那個風潮竟把那個唯一的中國和尚棲身之處弄到葬送地步——關門大吉!原來龍華寺是借用緬僧地皮修蓋的,周圍都是緬廟,到龍華寺一定先要經過緬廟。修蓋龍華寺,有一段小小因緣。因為龍華寺的開山和尚性圓(福建人),他原本是拜緬僧為師,由於這個關係,就向緬僧借了一塊地皮修蓋一個茅蓬。後得一般信佛僑領的幫助,才改建為龍華寺。

在性圓任當家時,緬僧與龍華寺往來是很密切的,大家相安無事。嗣後性圓返俗,換了當家,漸漸同緬僧疏遠了,覺得自己是大乘和尚,鄙視小乘和尚,竟與緬僧斷絕往來。當初借地皮時,約據上寫的是四十年為限期。後來因為疏遠,彼此沒有感情,所以緬僧就要把地皮收回去。在寶筏未回國時,緬僧已向官廳控告過,因為租期未滿,案子無形打消。這一次,龍華寺內部發生風潮,緬僧藉故又向官廳控告,一定要將龍華地皮收回,勒令龍華寺搬場。如果依據法律,是不會有問題的,也因龍華住持寶筏已經回國,寺內群龍無首,加之大家認為無足輕重,置之不理,法院一再傳訊四次,也不到法庭伸辯,因之無形敗訴。結果法院下令將龍華寺查封,把龍華寺住的中國僧人全攆了出來。龍華寺是因該寺當家寶筏和尚出了事鬧得破產,因之仰光的僑僧名譽,就一落千丈。

  龍華寺關閉以後,弄得活佛趕齋吃飯的地方也沒有了!這樣一來,活佛就只好在金塔上住了下來。他的飯食,每天由仰光市區他的幾個皈依弟子輪流送到金塔上供養他。龍華寺查封之後,活佛大概受到刺激,不久,他的生活方式突然來一個大轉變,竟不吃飯了。每天他的弟子們送給他的飯菜,他就把它分給金塔上的烏鴉吃,分給狗吃,他自己在塔上拾些草紙、瓜果皮、花生殼、鐵銹充饑。送去的糕餅糖食水果,他就分給塔上的緬甸人吃。拜佛的樣子,也改變了姿式,絕像賣武藝的打花拳顯本領一樣。先合掌站立,然後把兩腿成“一”字形一分平攤在地下,慢慢彎下身體把胸口貼在地下,然後雙手直伸成個“大”字形,把整個身子一直平放在石板上。

他這種拜佛的樣子,過去是不曾有的(就是在國內時也沒見有這個花樣),既不像回教徒拜天,也不像喇嘛磕大頭。他這樣的拜佛,真是辛苦極了。而且他又不是在佛殿中拜佛,是在露天地下拜。大金塔上全是鋪的方塊大理石,緬甸氣候熱,一出太陽,石磚上滾燙如火。上塔拜佛的人,都是在石磚中央一條草席上行走,不敢踏著石磚。活佛他卻偏要在火一般的石磚上拜佛。他拜一次佛,是一兩個鐘點,簡直是把血肉之軀投向火裡鍛煉一般,叫人看了心驚!這種苦行,也只有活佛能夠做到,並且不是一次兩次,長月整年都是如此。他這樣的拜佛,整整拜了兩年多,一直到他圓寂。

在龍華寺未關閉之前,活佛偶而到龍華寺“沖涼”洗個冷水澡,後來也不“沖涼”了。有人勸他說,緬甸這個地方氣候熱,不同中國。如果不“沖涼”,是會得火症的,得了火症是很危險的。他反問人家:“那不得火症的人,是不是可以不死,能夠長生?如果‘沖涼’能夠長生不死,那我就得一天到晚‘沖涼’。假如一個人終不免要死,那又何必叫我‘沖涼’呢?”話雖不近人情,卻也是佛語法語。

  活佛住在大金塔上,他常常躲在殿塔角落坐禪(大金塔上有很多佛殿無數小塔)。平常你要到金塔上去尋他,那是不容易見著他的。到吃飯時候,他就同塔上的烏鴉和狗混作一團。他呼叫一聲佛號,那些烏鴉成百成千的飛到他跟前圍繞著,狗聽得他的佛號聲,也都跑了攏來。他捧著飯菜喂給它們吃,好像是救濟難民一樣。那個鏡頭是很生動的。一到夜晚,就是活佛活動的時候。他圍著金塔繞行,有時爬到金塔二層邊上去高唱佛號。在更深夜靜萬籟無聲的時候,他那一句“誰——念——南——無——阿——彌——陀——佛——如——來——世——尊——是活佛”的音響,震遍四方,遠近皆聞,風吹著塔上的金鈴聲同他的念佛聲交響著,真是發人深省!得未曾有!

  活佛他在大金塔上行道,最初時期是頗苦惱的。因為緬甸佛國風氣,凡是出家比丘,都是身披袈裟莊嚴威儀,飯食東西都講究“淨”,不“淨”的食物是不吃的,還要淨人捧奉授與,不授與不吃。活佛他從來就不披搭袈裟。講到吃的上面,他吃的東西,都不是人吃的。他天天在金塔上到處拾些瓜果皮和鐵“鏽”當飯吃,有時在地上拾取些草紙、花生殼吃,緬人看了非常厭嫌。聽說,有一兩次活佛走下金塔時,金塔下的緬人還用糞水潑他,活佛卻處之泰然,不與計較。日子久了,緬人看他把自己的飯菜分來喂烏鴉和狗。把人家供養他的糕餅水果食物分給塔上的緬人吃,才認識到他是有慈悲心的中國和尚。其次,他又不要錢,人家送錢給他,他都叫人丟在金塔上功德箱裡,因此,緬人更加尊敬他。由於這些情形,他漸漸得到多數緬人的信仰,因之他在塔上可以隨隨便便的行動,一切完全自由。

  活佛自從在大金塔上行道以來,他的感召力頗大,常常有些華僑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來到金塔上拜他,皈依他,做他的弟子。不計貧富貴賤,活佛悉皆歡喜結緣,來者不拒,人人滿願。活佛收皈依弟子的作風,也是與人不同的。在中國佛教風氣上,凡是法師、方丈、當家和尚收皈依弟子,不免要舉行一個儀式。有些歡喜擺架子的,還要請上好幾位引禮師站班,來一陣敲敲打打哼哼唱唱的過場,身披大紅袈裟,手持“如意”,高登法座,拍拍“撫尺”,依樣畫葫蘆鬧個過場。說完“三皈依”之後,有的並且還給皈依弟子一張印刷得極漂亮極精美的“皈依證”,上面印有皈依師的尊容(這套把戲不知起於何時)。受皈依的人,少不得向師父要送供養,最低限度也得要送一個“紅包”。錢不計多少,總歸不會落空就是。

  活佛收皈依弟子(活佛一生不收出家徒弟),那是簡單極了,什麼過場把戲全沒有。他只在人家頭頂上用手摸摸說:“皈依佛,不墮地獄。皈依法,不墮餓鬼。皈依僧,不墮畜生。”幾句話便完畢,至多取個法名,也不要人家的供養,也不收人家的“紅包”。如果人家一定要送鈔票給他,他就當作字紙捏成團丟在口裡吞下肚皮。所以活佛收皈依弟子,那是一點兒明堂都沒有,乾脆又乾脆。至於說到“皈依證”,他根本就不知道是什麼東西,更不要說“皈依證”上印皈依師尊容相片的話。

  活佛他平生最討厭人家替他拍照。從前在國內,為了人家給他照相,不知鬧過多少彆扭。據說,活佛來到仰光為了照相,也鬧過一個大笑話。說來頗有趣,原來龍華寺被封由緬僧沒收之後,寺裡一般掛單師父無處安身,於是他們聯合起來,在仰光大街上租了一間樓房暫作棲止。過了幾個月,因為活佛在金塔上行道,社會上有很多人受到感化,僑僧的名譽漸漸恢復過來。於是其中有名叫廣義師、達慧師、安全師、清瑞師和石侯師等五人發起,另外開建道場。大家捐出錢來,購買了大金塔下一塊地皮,蓋了一間茅草蓬,取名曰“十方觀音寺”。那時他們當中,只有石侯蓄有幾根鬍子,所以大家就推石侯做該寺首任住持。石侯為了要發展地方,很想去星洲一帶化緣。那時他覺得活佛在南洋的名聲大,想利用他,就轉活佛的念頭。

  一天,請來照相的,要活佛同大家一道拍個照片作個紀念。哪曉得活佛一聽說要他照像,馬上大鬧起來!口裡吵鬧還不算,說著說著居然把他的褲子脫了下來,把一個大肥屁股對著照相師一躬,口裡說:“你要照,就照這個罷。”他這一來,使大家笑痛肚皮。他一面還囉囉嗦嗦說:“你最親愛的爹爹媽媽的相不去照來作紀念,要照我這個窮和尚的相有什麼用?”說過之後,擺擺袖子跑了。這件事,至今還當作笑談。

活佛住在大金塔上期間,曾經隨同幾位中國出家同道去印度朝拜聖跡一次。他原本身上是一文莫名的人,他去印度往來旅費,全是同行的老修行幫助他的。他在印度時,因為印度氣候太熱,沒有耽擱多久,只朝拜八大聖地,大約盤桓了兩個月就回來了,仍然住在大金塔上,直到民國二十三年四月間他生病才下塔。

十五、活佛使啞巴說話

  這是活佛來到仰光後,住在大金塔上顯示的一個神奇!他來到仰光,卻不像在國內常常替人醫治毛病,所以也就很少有人知道他會醫病,他也從不向人說他會醫病。

這個神奇的經過是這樣。原來仰光華僑社會中,有一位聞僑陳清韻先生,福建人。他原本是信仰天主教的,從來對佛教隔膜,也不同任何出家人往來。可是陳清韻的夫人她是另一種信仰。因為她在這個佛國裡居留久了,擺在眼面前一般佛教活動情況,耳濡目染,使她不知不覺對佛教生起信心,常常到廟中去走動,燒香供花,拜佛供僧。一次,她聽說大金塔上有一位中國活佛,引發了她的好奇心。

一天,她帶著她的大孫兒,特地上大金塔去參拜活佛。她磕罷頭,又拉著小孫兒向活佛磕頭。那個小孫兒磕了頭起來,指手畫腳“呀呀”直叫。原來他那個孫兒是啞巴,出娘胎後,就不會說話,已經六歲了。活佛看到那個小孩不會說話,當時生起了慈悲心,乃隨手取了一個茶杯,盛了一杯冷水,用手指在茶杯上畫了一陣,口裡又咕嚕了一回,就把水遞給啞巴小孩喝。

啞巴初不願意喝,活佛說:“喝罷!我同你有緣,你喝了這杯水,你就能夠說話了。”啞巴好像懂得活佛的意思,就把那杯水捧著喝了。當時陳清韻的夫人看到那個情形,心裡半信半疑,並不敢十分相信有這麼靈感。她覺得一杯冷水,怎能使啞巴會說話,恐怕不會有那麼容易。

  哪知回到家去的時候,當真發生了奇跡!那個啞巴小孩居然開口說話了。一家人驚喜的了不得,陳清韻的夫人她告訴家裡人說,啞巴今天在大金塔上喝了那位中國活佛畫的神水,所以會說話了。大家都認為是件奇事!陳清韻看到他的啞巴孫兒居然喝了和尚畫的水能夠說話,更是歡喜的了不得。於是改變信仰,信仰三寶,皈依活佛,做了活佛的大弟子(有人說活佛與陳清韻認識,是活佛經新加坡時得轉道和尚的介紹,那完全是誤傳。活佛根本沒有去過新加坡,他不懂交際,也不須要人介紹。)對活佛恭敬供養,殷勤備至。後來活佛還是在陳清韻家中圓寂的。這些情形,乃是最近由陳清韻的公子陳建福君親口說出來的,當然真實不虛。

無疑地,活佛治啞巴會說話,是個大奇跡!足見佛門中真有修行的高僧,他的作為是有許多不可思議之處。至於活佛畫的那杯水,在筆者猜想,或者是“大悲咒”水,因為佛門同道中有許多人說活佛是持誦“觀音菩薩大悲神咒”得到靈感的。照佛教密宗道理來說,凡是密咒持誦靈了,均有不可思議的力量。然而這卻不是普通一般佛弟子隨便依樣畫葫蘆念幾句密咒就成功的。第一要戒律精嚴,不好女色,不貪財。其次要有大悲心。再其次要有救度眾生的宏願。

十六、活佛行無緣大慈

  佛教古德有兩句警語說:“出家人放逸懈怠,不可思議。出家人生髮道心,亦不可思議。”這話的意思是說,一個出家比丘,如果不重道行,什麼不好的事都可做出來,要是生髮道心,什麼艱苦偉大的事也是可以做出來的。像佛門中一般修苦行所幹的活計,給在家俗人看了,未有不驚心動魄五體投地。

  過去在國內各地大寺廟叢林裡,“行單”(苦行之稱)上有一些專門服務勞役的苦行僧,比如充當苦惱職事的“菜頭”(種菜的),“飯頭”(做飯的),“火頭”(燒火的),“水頭”(挑水的),“鐘頭”(打鐘的),“鼓頭”(搥鼓的),“禁頭”(打掃廁所的),“行堂”(給大眾盛飯裝菜的),“巡山”(看管山地樹木的)。像這些苦工作,都是一干多少年,從不嫌苦。有許多發道心的和尚,他們是專門尋苦活計做,以吃苦為樂。中國歷代高僧當中,多半是由苦行道上成名,吃苦上得到受用。他們苦幹,都是自動發心,而且是不求名聞、不受代價的。活佛他本是“行單”出身,苦行生活他是過慣了的。雖然他成名後,每到一地,都有些有財有勢的豪闊人物皈依他,做他的弟子,但是他從不因此而驕傲,仍然是他的本色。他的心念,是全在慈悲喜舍四個字上做工夫。他之所以受人尊敬者在此,被人稱為活佛者亦在此。

活佛他初來仰光住在龍華寺時候,曾經幹過一件艱苦的活計。原來緬甸地方氣候熱,住在此地的人,每餐都是吃新鮮飯菜,就是討飯的窮人,也都是要新鮮飯菜,所以一些住戶人家每餐吃剩下來的飯菜,都是倒在外面喂烏鴉、喂狗。寺廟中的情形,也是一樣。那時龍華寺裡住的客師一共有二十多人,每餐都剩有很多飯菜,也全都倒掉。雖然是丟去喂烏鴉、喂狗,但是禽獸吃不完的仍然是白白糟賤了。

活佛看到那種情形,他動了念頭,不忍暴殄天物,就利用那些剩飯剩菜去結眾生緣。當時龍華寺左近一帶,全是菜園,住在那裡都是些耕種人家,每個住戶都養有牛。活佛每天把寺裡剩菜剩飯裝在木桶裡,自己挑去喂那些牲口,每天一次,成為他日常功課。不但他親自挑去,並且每次都是親自喂給牛吃,一面喂牛一面念誦佛號。日子久了,那些牛老遠地看見他挑著木桶走來,就很自然的發出“哞、哞”的叫聲,好像歡迎他。待活佛走近它們的身邊,牛就用舌舐他的衣袖,舐他的手,搖頭擺尾,顯得親密。

  活佛喂牛的時候,每次都有一個過場,照例先給牛授“三皈依”,然後又向牛說法,絕像同人談天一樣。他向牛說的那些話,是很有趣的:“弟子,你知道你為什麼現在變成牛?我告訴你,就是因為你前世借人的錢不還給人家,還打人罵人。要知道借債是要還債的,雖然你那一世聰敏躲過債主,騙了人家,可是還是逃不脫的。所以你現在就變這個身子來還債,替人作工,受人打罵。你還了債之後,方可得到快樂。你更要知道你為什麼不會說話?那就是你前世太好說是非話,無中生有,專門在人前說長道短論是說非的原故。所以這一輩子叫你一句話也說不得,只能聽人家說話。明明知道人家說你的壞話、罵你,也叫你幹急,辯不得,不能回嘴。”像這些說話,初聽來似乎有點好笑,仔細一想,其中也是有它的道理。

  活佛挑飯菜喂牛的工作,有很長一段時間,直到龍華寺封閉之後停止。這件事,在佛法上說,名叫“無緣大慈”,也非是普通的人所能做到的。活佛能行此苦行,可見他悲心之大。

十七、活佛感化道人

這件事,要算是活佛在佛國行道當中的一個插曲,也算是一件奇特的事。當活佛初來仰光時,在龍華寺一同掛單的當中有一老一少兩個道人(道教),江蘇人。那兩個道人在俗時,原本是叔侄。那個老道人本不是正當修道的,而是專門跑江湖為活計,因為他年歲大,身體衰老,需要有人隨身侍候他。乃跑回俗家,把他十多歲一個侄子騙了出來,說上海、南京、杭州地方是如何繁華熱鬧,又有許多好吃的東西。年輕小孩,怎經得誘惑,也就願意跟他溜出來。

他把侄子帶出來後,就將侄子裝扮成一個小道人。實際就是僕人,不計粗重的事,都命小道人去幹。並且管得很嚴,不讓小道人離開他一步,稍有差錯,非打即罵。小道人跟著他吃盡了苦頭,然而覺得老道人是自己的叔叔,倒也甘心領受不發怨言。老道人帶著小道人在國內跑了很多的地方,已經好幾年了,後來又跑到暹邏。

這時,小道人已經長大成人,智識也開了。幾年來,他看見老道人專門幹些欺騙人的勾當,不行一點道德的事,心裡難過,很鄙視老道。又想到這樣的騙術幹下去,無非造孽,卻把自己的光陰白白葬送,因而就想脫離老道,另謀生路。可是轉念一想,此時離開,只是自己尚無獨立的本領,而外面道路不熟,又沒有親人,向何處依靠?何況手邊又沒有錢,離開了老道,是寸步難行,只好把這個念頭暫時蓄藏在心裡。

同著老道一起走江湖的,還有十幾個人。其中幾人看著小道人年輕,又聰敏,相貌亦頗端正,覺得這樣一個青年跟著跑江湖太蹧蹋了。看老道又常常打罵小道人,生起了憐愛之心。有一天,老道喝多了酒醉了,與他的同伴說笑話。那幾個心腸好的人就乘機勸老道說:“小道人年青又聰敏,可以給他尋個出路。或者學生意,或者習手藝,將來可以有前途。像這樣跟著咱們吃白飯,未免可惜!何況常常受打挨駡,想必小道人是很難過的。”哪知老道聽了同伴的話,非但不同情,反而說出令人驚心寒膽的話語。老道說:“你們以為他跟著我是吃苦嗎?老實說,我帶著他跑,還是看在他的爸爸情面上。要照他的媽媽待我的刻薄情形,我把他殺了還不甘心呢。”

這話說出,卻被小道人偷聽到了,打了一個寒噤!小道人心想,上一輩的人做錯了事,下一輩是完全不曉得,就算我的媽媽對你不起,也不該在我身上報復。這種念頭,多麼惡毒。愈想愈怕,由是脫離老道之心更切。但是恐防不測,不敢顯露形跡,表面上還裝著無事一樣,照樣侍奉老道,只一心等待機會。

後來那個老道又帶著小道人跑來仰光。這時小道人心裡就盤算了,覺得老道既然他心裡有那個仇恨,自己的性命終久難保,隨時都有給他害死的可能。越想越難受,精神痛苦極了!因為老道帶著小道人一同住在龍華寺掛單,小道人不時跑到大金塔上去玩耍,也就常常同活佛見面。活佛好像知道小道人心中隱情。一天,活佛對小道人說:“我看,你還是出家當和尚比較好。”這句話觸動了小道人的心靈,再看活佛那種苦行和他的慈悲,深受感動。仔細一想,自己的身世太淒涼,倒不如出家當和尚,可以得個好的結局,於是就決心想出家。

活佛又告訴小道人說:“你如果聽我的話決心出家當和尚,那就是你的福氣,我看你也是與佛門有緣,所以我要你當和尚。不過,開口奶要吃得好,必須尋一個有修行的和尚跟他出家。要緊!要緊!”小道人從此就在中國出家和尚當中冷眼觀察,看看哪一個是真有修行的。不久,被他看上一個人物,乃是普陀山大乘庵當家師,他是來拜大金塔的,住在塔上,天天到龍華寺趕齋。兩人一談,十分投緣,樂意收他做徒弟。說完之後,小道人就回去告訴老道,說他要出家當和尚,不願再做道人了。老道聽了,當時覺得小道人已經長大成人,再用威嚇是沒有用,乃悶在心裡轉念頭,面上卻不表示什麼。一面通知龍華寺當家寶筏,說他把小道人帶出來時,曾經同小道人的父親說過,如果將來小道人在外尋不著手藝,還得要把小道人送回家去。現在小道人要出家當和尚,他就沒有臉去見小道人的父親,乃求寶筏一定打消這件事。

寶筏不明白他們的淵源,以為是大乘庵當家勸小道人當和尚,就辱駡了大乘庵當家一頓,那位當家也就不敢收他了。還是小道人說不要錯怪人,是我自己要跟他出家,一面又悄悄地把老道的所行所為待他的一切情形和盤托出。這樣,寶筏才明白。可是老道就打主意了,逼著要小道人同他一道去昆明。並且用甜言蜜語騙小道人,說到昆明後,決定替他去尋個好手藝做,不再過流浪生活了。然而這時小道人已經看出老道的神色不懷好意,不計老道如何說,怎樣也不願去昆明。後來老道又轉了話頭,叫小道人同去山芭,小道人也不願同去,表示就住在龍華寺,什麼地方都不去。老道無法,只好對小道人說:“你既然不與我同去山芭,住在此地可以,可是絕不許你出家當和尚。”說過之後,老道就離開了龍華寺。待老道走後,小道人竟把道冠取下,剪掉頭發,又打出家當和尚的主意了。

一天,大家正在吃午齋的時候,由山芭勃固地方來了一個有聾病苦惱的老和尚前來趕齋。活佛向小道人拍拍巴掌笑嘻嘻的說:“你的師父來了!你要出家,可以拜這位老和尚做師父,他就是你的師父。”那個聾和尚(就是後來仰光觀音山達本寺開山達本和尚)正想收徒弟。所謂“一個尋鍋補,一個要補鍋”,因緣湊巧,一拍即合,那位老和尚歡歡喜喜把小道人帶去勃固玉缽寺小廟剃度。小道人當了和尚(就是現在達本寺住持永進和尚),當年就回國去昆明華亭寺受戒,又轉回緬甸。若干年來,在仰光修做了好些功德,頗為佛教爭光,這是緬甸地方眾人皆知的一件稀有公案。我想,小道人如果不遇著活佛,結果說不定是很悲慘的。看來活佛救了小道人一條命。據說那個老道後來在半路上得病死了。

十八、活佛用火媒子剃頭

  活佛他做的事,在普通人眼光看來,往往有些是不近人情的,也都是人們所想不到的。這個用火燃燒頭髮的動作,乃是他來仰光後的新花樣,在國內他不曾有過的。他初來仰光掛單在龍華寺時候,一天,同住的師父們沖“殼子”(聊閑天),談到緬甸和尚剃頭的事。說緬僧都是不進剃頭店,各人都是自己剃頭。緬僧認為在家人的手什麼都摸,齬齪不乾淨,因為不願意在家人的手去摸他們的頭,所以他們自己剃頭,不進剃頭店。有的自己不會剃,就彼此交換著剃。

  活佛在旁聽得這話,他插嘴說:“緬甸和尚自己剃頭,好倒是好,但不算得大好,雖說是有能為,卻不算得是真本領。我有一個剃頭方法,要比他們高明得多。緬僧剃頭,他們還要用刀、用水、用肥皂,我的方法一概不用,也不花錢,可以一下使頭髮精光。”大家說:“你是怎樣剃法?”活佛嘻嘻哈哈地用幽默又帶神秘口吻說:“我這個剃頭方法是祖上秘傳,我俗家祖宗好多代都是這種方法,並且只傳男,不傳女。”旁邊一位師父笑說:“自然囉!女人根本就無須要剃頭發。”活佛說:“不是這話。因為我出生的地方,只有和尚,沒有尼姑,人家都不願意見到尼姑,所以這種剃頭秘密方法,只傳男,不傳女,恐怕女的學得這方法去當尼姑……”說到這裡,大家哄然大笑!

  活佛接著一股正經說:“我說我有這個剃頭的秘法,是不假的。出家人不說妄話,你們不信,等待我的頭髮長多了,我剃給你們看,那時你們自然明白了。”

  活佛說過之後,大家以為他說笑話,都不以為意。過了許久,一天,看見活佛手裡捏著一卷草紙,面現笑容,走進廟來,悶聲不響,一直向佛殿前蒲團上坐下。雙腿一盤,打開那卷草紙一張一張裁成一個一個小紙條,又把紙條搓成一個一個“紙媒子”(中國吸水煙用的物色)。大家望著活佛搓,不知他搞什麼把戲。只見他搓完之後,站立起來,在佛燈上燃上一根“紙媒子”,然後把他那件非僧非道的圓領長衫脫了下來,露出赤膊,提高嗓子,大聲叫喚:“同住的師父們,請來看我剃頭啊!”大家都擁了出來,懷著好奇的心,看他怎樣剃頭發。

  這時,活佛蹲在地下,好像不合適,又站立起來,右手捏著燃燒的“紙媒子”,左手不住在頭頂上模著。一邊摸,一邊用點燃“紙媒子”去燒。這樣,摸著!燒著!燒完了一根“紙媒子”,又換上一根,又摸著,燒著。站在旁邊的人,見他耍這個把戲,都看呆了,有人在旁驚叫道:“天哪!這哪裡是剃頭啊?活像那些賣武的人‘跳火圈’顯武功一樣喲!”有的說像受火刑。不計旁人說什麼,他全不理會,照舊摸著,燒著!

  不多久,看看活佛頭上的頭髮,居然燒個精光,好像刀剃一樣。接著他又照樣燒嘴上的鬍鬚。鬍鬚燒完了,又燒臉上的寒毛,越來越險,使人看了害怕!看的人心驚肉跳,他自己卻一點不感覺疼痛,好像要變“魔術”一樣。

  完事之後,活佛捏起一根“紙媒子”,向大家笑說:“這個剃頭的秘法,你們說好不好?不用剃刀,又不用磨刀,又經濟,又簡單。而且經火燒之後,又非常衛生,不會得傳染病,頭上可免長癩痢。你們看我這個剃頭方法是不是高明?你們往後可學我這樣剃頭。”旁人說:“高明!高明!真有本領!不過,這種剃法,我們卻不敢領教。”活佛諸如此類的怪誕動作很多,都是人所不敢做,做不到的一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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